上仙的个人空间

我们都曾以为学校是天堂的模样，可是为什么会遇到那么多的魔鬼？几乎所有体罚的老师都说过“打你是为你好，以后你会感激我”，可是我们长大后，恨意只增不减。

2008年9月1日，我终于如愿以偿，离开在市里的家，去到山西省怀仁县的一个初中学校。闹了父母许久，他们才同意支付学校招生考试差5分需要缴纳的额外5000元。

从此以后每半个月都需要和几个同学一起包车，去那里最好的，也是离家很远可以住校，脱离父母“苦海”的私立式全封闭式初中，那时我13岁。

在垃圾学校的就读经历，成了我一生的阴影
图|作者上学的初中

初来乍到，大家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，尤其我又是个没离开过家，在家受宠的女孩，想家实在难忍。两周才能回一次家对于我这个从来没离开过家的人来说更加难受。躲在被子里哭是我的常态。和这里大部分怀仁县本地的孩子相比，我的适应慢了很多。

让我不习惯的还有学习时间。

我们是早晨六点打铃，所有人起床，六点二十老师要求在教室里坐满。然而每次当我听到打铃声跳起来叠被子时，已经有人往教室走了。时间少的根本不够刷牙洗脸。我亲眼看到有的同学和衣而睡，不盖被子，只为早晨弹起来就能去教室。

六点二十到七点二十是早读。早读时间老师会要求同学站起来，大声朗读要背诵的东西。防止一些同学趴在桌子上睡着。早餐在七点二十之后，每个班排队去吃饭。从79班到102班是我们一个年级，每个班70～80人。为了防止时间被浪费，每个班会按顺序，由政教老师敲门，带队去食堂吃饭。每次最后去的班级几乎都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。到八点之前会要求全校人都吃完饭，早餐如果班级排在前面还好，排在后面就只能吃一个饼了。

上午的课挨得很紧，几乎没有人去厕所，因为需要穿越操场才能上。教学楼的厕所只有家长会以及大型领导检阅活动才会开的。高层的厕所是可以上的，但是只限初三年级使用。有时候憋不住，我也会尽量忍着，憋到不能再憋才去厕所。

在垃圾学校的就读经历，成了我一生的阴影
图|要跑着去才不会迟到的厕所

中午吃饭的时间依旧很紧张。十一点半下课，十二点多就再次要求学生们回教室上课了。那时的午自习最害怕的是英语老师的自习。她很厉害，没有按点回去的学生会被她关在门外。午自习是十二点到十二点三十，一下课老师就会要求学生回宿舍，因为短暂的午觉后，下午一点半要继续上课了。

下午课开始之前，我们会唱两首歌，比较励志的那种。唱完歌就开始下午的学习。晚饭在六点到七点，之后会有三个小时的晚自习。九点四十下课，才结束了一天的宿舍整体要求十点熄灯。一般我们回宿舍后洗个脸就该睡觉了。

晚上打铃后的一个小时内是不允许去厕所的。政教老师会在楼道里一遍一遍的巡逻。如果想去厕所，是绝对不允许的。必须十一点以后再去。即使是好不容易捱到十一点去厕所也是不允许结伴同行的，不然政教老师会随时跟着你去厕所，询问为什么一起去厕所。

学校校规十分严格。电子设备是不用说的，绝对不被允许。小说，漫画等所有课外书全部被禁止带来学校，即使是休息时间也不可以。每两周中间周日的晚上，只有一个自习，是可以回去洗头发的。学生们基本上都是一周洗一次头发。校内没有澡堂，只能两周后回家洗澡。

然而在这个学校，最让我害怕的还不是这些。

第一次是在开学一个月后，恰逢十一，放假七天，各个科目一共发了四十五张卷子。开学后收作业，有几个同学作业没有完成。下午上课的时候，英语老师抱着作业走进教室，开始点名那些没做完作业的同学。老师叫他们走上讲台，抬手便是每人两个巴掌。她告诉我们，以后只要不完成作业，就会受到惩罚。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老师打人。

从此以后，这种事就是常态了。

我开始看到，哪个班同学摔坏了班级的门，班里被扣分，他的班主任连抽了他十几耳光。另一个同学没排队打饭和政教吵架，被叫到政教处又踢又打。

初二我们班来了一个新的数学女老师。个子矮矮的，一米五左右，小小瘦瘦的。恰逢语文老师有事不再带班，她便成为了我们的班主任。成为班主任后，似乎是新官上任三把火，她制定了严厉的班规。

一般我们有月考，每次月考都会全校排名。每次考试结束后，她都会把计算题做错的同学挨个叫上讲台，把她觉得不该错的题给学生指出来，然后每道错题五个巴掌。我时常粗心大意，经常被打到脸肿的不能吃饭。我也开始害怕做错，每次做完题要和同学对好几次才敢交作业。有些男同学被打的更狠，甚至会打到流血为止。

下课后她不允许我们在班里说话，必须学习。一次语文课下课，我和同桌在座位上打闹，她正好在后门看到，进来后一股脑把讲桌上所有的fen笔水杯等等全都摔在我们身上。

这样的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。印象最深的一次，午饭后的自习，班主任要求我们开始做题，并一个个批改。那时我坐在窗边，从我这头开始。批到我时，连错好几道题。班主任特别生气，说:“还做什么做。”抬手就把我的书从三楼丢到了窗外。

一时间我懵了。旁边的人大气都不敢出。当她批到我们这排的后面时，有人小声提醒我，叫我下楼去捡。我套上外套打算出去，刚走到门口，她就大喊:“站住！”

我不知所措，只能站在门口。班主任一直在批改作业，没有理我。批完最后一个同学，她走到我身边，抬手就是几巴掌。我低下头，一言不发。她又抬手几巴掌，边打边问:“要书有什么用？写都写不对！”

可能是要抒发怨气，她越打越起劲，几十巴掌下去后，她抬腿对着我的肚子踢了一脚。没站稳的我一屁股坐在了门口拖地的水桶里。下课铃声响起，她大声说了句“下课”，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
我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，捂着脸，穿着湿漉漉的裤子，下楼，沿着教学楼找我的数学练习册。那本新发的，只写了几页的练习册，最终也没有找到。

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，我开始讨厌学习，惧怕老师，厌恶学校，从班级二十名，跌到了五十名开外。

初三时，我们终于搬到高楼，不用穿过半个操场去厕所，但是学习更紧张了。班主任开始要求大家去吃饭也要带一本小书去背背单词之类的。我所在的寝室同学学习都不错，她把我赶出寝室，把有希望考入一中的学生都放在这个寝室。在她眼里，我这种人是根本不配住在这个寝室的。搬出寝室的那个夜晚，我哭了好久。

班里的座位也开始按照成绩排位。我的座位越来越靠后。

坐在后排的位置，是班级里的“灰色地带”。坐在我后面的男生是我当时比较佩服的一个人。在一次班主任打了他一巴掌，他掀翻了讲台并破口大骂后，班主任将他独自放在最后一排。我一直想如果我也可以那么做多好……

班主任给他准备了一把剪刀和一些红纸，还给他带了一本剪纸书，让他剪纸。不要和别人说话。在一次考试后，按成绩大排位，我坐到倒数第二排。坐在了那个男生前面。很快便混的很熟。

一次化学课，我们俩偷偷说话。化学老师看到后很生气，把我叫上讲台，抬脚踢了我一脚。我疼的立马蹲了下去。化学老师依旧很生气，下课铃刚打就走出了教室。不一会班主任就快步走进来，她提着我的领子，一路拽着我走进办公室，又打了我几巴掌后，扬言要给我家长打电话，叫他们带我回家，并且拿出休学单，告诉我她要签字盖章，让我走。

我哭着说我错了，我不敢了，她便叫我写保证书，两节课后我才回去继续上课。

至此之后我再不和那个男生说话。

家里也有别的亲戚的孩子在那里上初中。父母有时也会听别的家长说孩子挨打了。初中三年，父母问我有没有挨过打，骨子里的倔强驱使着我摇头说没有。然而在背后，是我每晚每晚深深的害怕。

初三毕业了，中考了，一切一切都结束了。大家哭哭笑笑，我没哭，也没笑。

中考成绩下来了，上一中是肯定没机会，退而求其次的高中也得额外补交八千才能上。母亲又生气又难过，哪怕花钱也希望我继续在在县里上学，我说什么都不愿意。用了一个暑假，母亲才接受我在家附近的普通高中上学。我再也没见过以前的同学和老师。

2014年。高考结束，初中同学办了一次同学聚会。我终于鼓足勇气，参加了。

好久没见，大家都变了好多。等了一阵子，有人说班主任来了。她和当年一模一样，没变。她坐在我旁边的旁边。很多同学都涌过来敬酒，我看着她，还是她。

她端起酒杯讲话，说当年管我们是最严厉的一届。旁边的同学告诉我，她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孩子。自始至终，我都没有和她说话。

初中是我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人生阶段。如果可以回到当初，我想看看那个因为一点小错误脸肿的高高的小女孩，心疼的抱抱她。

作者：十页